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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吃完午飯,蘇槐著實享受了一番富家大少該有的待遇。

  新買的竹椅不斷搖晃,發出嘎吱嘎吱的細微聲響,蘇槐半瞇著眼睛,任由稀疏的陽光灑在身上,全身癱軟,不想動彈。

  “少爺,這樣……可以嗎?”

  “再用力點,沒事,不要憐惜我。”

  “我,我不行了,少爺……”

  蘇槐咧了咧嘴角,一臉兇神惡煞:“不行也得行,給我繼續動,不然就扣光你的月錢,再把你從府里丟出去。”

  “嗚嗚……”

  如此又持續了大約二十分鐘,蘇槐拍了拍小禾的手,一臉嫌棄。

  “真沒用,白長那么好看,叫你捏個肩膀都不會,娘們唧唧的。”

  “我,我本來就是娘們啊……”

  “大膽!跟少爺頂嘴,扣你三天月錢!”

  小禾張了張嘴,弱小又無助,可憐她給少爺捏了一下午肩膀,手又酸又麻,還要挨罵。還不如直接暖床呢,富家少爺果然都是無情的。

  還沒玩呢,就已經想著把她丟出去了,這要是真玩膩了還得了!?

  “行了!”

  蘇槐伸了個懶腰,活動活動筋骨,又在小禾那張水嫩嫩的臉上掐了一把。

  “少爺走了,你記得把院子打掃干凈。”

  “哦……”

  大門輕輕關上。

  蘇槐的離去悄無聲息,沒有驚動任何人。

  他穿著一身黑袍,出了蘇府后便鉆進擁擠的人潮,慢慢悠悠地朝著黑鐵城另一邊的平民住宅區走去。

  在平民區入口駐足,那兒立著兩棟俗世間最掙錢的建筑。

  青絲坊,以及鴻運閣。

  名字聽起來很是文雅,但實際上一個是做皮肉生意的風塵之所,另一個則是害的無數人家破人亡的吞金之地。

  青絲坊傷身,鴻運閣破財,對于為了生活而奔波的俗世平民來說,這開在街口的兩家店都不是什么好地方。

  收回目光,蘇槐揣著手,在街邊的水果攤蹲下,買了一大袋各色水果,想了想,又到一旁蘇家開的小食店拎了一袋糖果出來。

  再然后,晃著晃著,晃進了巷尾的一戶清貧人家。

  依托著一座巨大黑鐵礦脈而建黑鐵城雖然偏僻,但并不是一個貧窮的地方。甚至可以說比仙域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普通城市都要富裕地多。

  但再繁榮的地方也有被繁華遺忘的角落。

  程家,便是黑鐵城的最底層。

  家里的頂梁柱跟人外出狩獵時出了意外,雖然在同伴的拼死相護下保住了命,卻也永遠地失去了雙腿。

  操持家務的女主人又體弱多病,常年靠著一些苦澀而廉價的藥物勉強吊著命。

  并且,家中還有兩個年邁的,時常神志不清的老人,以及一個才六七歲,只能勉強幫母親分擔一些輕松家務的女童。

  一家六口,生活的重擔無情地壓在那個滿打滿算也才十六七歲的小女仆身上。

  好在蘇正衡作為黑鐵城的老大,雖然看不慣蘇槐這個狗兒子,但對于黑鐵城的民眾來說,他卻并不失為一個好城主。

  蘇府的雇傭仆役都是高薪聘請的那些即將走到絕路的窮苦人家。

  例如程小禾,便得到了一份由蘇府提供的酬勞遠超勞動價值的工作。

  只需每日打掃他這個廢物少爺的院落,就能勉強維持一大家人的溫飽,并且還有結余的錢購買母親需要的廉價草藥。

  不過,溫飽也僅僅是溫飽。

  母親的病越來越嚴重,若想根治,需要的銀錢便是一個天文數字。

  程小禾甚至在目睹母親咳血時,想過把自己賣進青絲坊以求母親活命。

  但她雖然低頭看不到腳尖,那張臉卻實在算不上什么人間絕色,既不會歌舞,也不會詩畫琴棋。

  青絲坊給她開的買身價格,甚至還比不上蘇家給她兩個月的月錢。

  所以,程小禾才那么愛錢。

  所以,在蘇槐用十倍月錢跟她打賭時,她才會怦然心動。

  然后成功地把自己輸給了無惡不作的蘇家變態大少爺。

  篤篤篤……

  “誰呀?”

  扎著辮子的小丫頭透過門上的破洞往外望去,看到了門口笑瞇瞇地拎著兩個大包的蘇槐。

  “你是誰?”

  “阿彌陀佛,貧僧自東土大唐……”

  “哇!爹!娘,快看,有禿驢!”

  “……”

  “小屁孩,快開門,我是你姐的朋友。”

  “噫~我才不信!壞人都這樣說。”

  “你穿那么黑,手里還提著麻袋,這樣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!”

  “……”

  “好!小屁孩有前途,司徒芷若都沒把我整無語,你一分鐘把我整無語兩次。”

  “哼!”

  “快開門,我真是你姐朋友……”

  最終。

  蘇槐在說出程小禾的名字,甚至連身高尺碼都準確無誤地報出來后,終于被那個皮癢的熊孩子放進了家門。

  有客來訪。

  程母在家里翻了半天,最后還是一臉尷尬地洗了蘇槐帶來的水果招待他。

  兩個滿臉皺紋的高齡老人坐在堂屋里發呆,時不時拉著對方的手數手紋。

  程父則是個黝黑的漢子,失去雙腿,無法行動的他只能靠在炕上對著蘇槐露出善意而苦澀的笑。

  在這個老實漢子看來,蘇槐大概是某個喜歡自家女兒的富家少爺。

  只是,自家這種情況,難免拖累女兒,多半是要被嫌棄的。

  他在打量蘇槐時,蘇槐也在打量他。

  尤其注意到了他額頭幾道粗獷的傷疤。

  那些傷疤的位置很微妙,要么是從高處跌落磕破,要么就是自己撞出來的。

  很難想象這個中年男人在把頭嗑在冰冷的墻上時內心有多么地絕望。

  昔日里家庭的脊梁突然折斷,成為了拖累,他鼓起勇氣想結束自己的生命,減輕家人的負擔,但在聽到小女兒的哭聲,妻子的哀求后,那些勇氣便悄然消散。

  人就是這么復雜的生物,死并不可怕,可怕的是死前還有舍不得遺忘的東西。

  “大哥哥,你真的是姐姐的朋友嗎?”

  “可是我沒聽姐姐說起過你唉?”

  “……”

  “吃你的糖,我不愛跟你說話。”

  啪的一聲把一塊糖果塞進小丫頭嘴里,蘇槐揪了揪她的小辮子,抬頭對程父露出一道如陽光般溫暖的笑容。

  “程叔,我是……”

  ……

  ……

  傍晚,臨近日落時分,蘇槐才從那條小巷子里鉆出來,揮手向程家人告別。

  他給程家留下了一筆錢,不多不少。

  雖不能讓程家一夜暴富,卻又足以解決他們如今面臨的所有困難。

  雖然他主動提出是借不是給,還讓程父打了借條,但陳父心里很清楚,這只是一場施舍與憐憫。

  但他并沒有勇氣拒絕,連推辭的話都說不出口。

  在這種時候,梗著脖子大喊不食嗟來之食并不叫自尊心,更不是有骨氣。

  那叫自私。

  寧愿讓女兒賣身,寧愿讓妻子病死,寧愿讓小女兒一輩子活在陰暗的角落,為了侍奉自己這個廢人而錯過自己的人生,卻不愿意放下臉皮接受別人的幫助。

  這不叫自私叫什么?

  最后,程家的小丫頭終于在扯辮子警告外加糖果攻勢下承認了蘇槐的帥氣。

  程父與程母一直目送著他離去,直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人潮中。

  ……

  夜幕降臨。

  蘇家小院里,程小禾把自己洗的干干凈凈,同時又裹的嚴嚴實實,蹲在屋檐下,像極了一只即將被擼,忐忑不安的小貓。

  她已經忐忑了快兩個時辰。

  從日落時分開始,到現在月上枝頭,她都已經緊張地快睡著了,那個變態大少爺怎么還沒回來?

  這床到底還暖不暖啊!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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